2019年上半年全球礦業形勢分析及展望

摘要：2019年上半年，持續的全球貿易緊張局勢導致世界經濟增長勢頭明顯減弱。全球礦業總的發展態勢是先揚後抑，勘查活動指數整體下行，礦產品價格波動加劇，第一季度大型並購活躍但初級公司融資規模萎縮，電動汽車用礦需求增加，清潔能源發展持續推進。2019年上半年，全球關注貿易摩擦對中國礦業的影響，美國全面推動國內稀土供應鏈發展，巴西潰壩事故使尾礦管理成為熱點話題，這些是全球礦業發展的新情況和新問題。對於未來趨勢展望，全球礦業市場的復蘇勢頭減弱，全球對於戰略新興產業所需礦產的競爭將愈演愈烈，世界礦業經濟新秩序新形象需要重新構建。

2019年上半年，受中美貿易戰等因素影響，全球經濟增長勢頭明顯減弱。美國等發達經濟體增長繼續放緩，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有所改善。但保護主義導致全球貿易下滑，從而對供應鏈造成干擾，投資疲弱的相關風險高企等下行風險依舊存在。尤其是全球採購經理人指數（PMI），2019年5月降至49.8，自2012年以來首次出現萎縮。2019年6月美國製造業PMI為50.1，達2009年9月份以來最低水準。歐元區製造業PMI全部落入50以下區域。

世界銀行認為“全球經濟已經放緩至三年來的最慢腳步”，對2019年全球經濟增長預期降至2.6%，比1月份預期下調0.3%。經合組織（OECD）預計2019年全球經濟增長率放緩到3.2%。IMF在7月的《世界經濟展望》最新預測中，將2019年和2020年的全球增速預測分別下調至3.2%和3.5%，均下調0.1%。儘管世界銀行、OECD、IMF對全球經濟增長預期的數值不盡相同，但對全球經濟增速放緩的判斷完全一致。

全球礦業發展態勢

2019年上半年，全球礦業總的發展態勢是先揚後抑。第一季度，全球礦業逆勢而行，大型兼併和並購頻現，行業開始新秩序新形象的重塑，礦業再次成為關注的熱點。但是隨著中美貿易摩擦升級，第二季度全球礦業市場復蘇勢頭減弱，全球勘查活動指數PAI整體下行，上市礦業公司股價回落，礦產品價格波動劇烈，初級公司融資規模萎縮，電動汽車用礦需求增加，清潔能源發展持續推進。

1．全球勘查活動指數整體下行，標準普爾/多倫多證券交易所全球礦業指數先揚後抑

2019年上半年，全球勘查活動復蘇勢頭回落，衡量全球勘查活動指數（PAI）呈現整體下行態勢，2019年上半年季度環比下降14%，為2016年以來最低點（圖1）。出現這一狀況的主要原因是，2018年下半年以來初級公司和中級公司融資規模持續萎縮，連鎖反應到顯著性鑽探成果數量明顯下降。截至2019年6月，全球上市礦業公司總市值1.46萬億美元，與去年同期持平。

2019年上半年，全球礦業證券市場呈現先揚後抑的總體走勢，標準普爾/多倫多證券交易所全球礦業指數（S&P/TSX Global Mining Index，TXGM），從2019年1月67點升到4月的78點，隨後下跌至6月的70點附近，與標準普爾/多倫多證券交易所綜合指數走勢相似，但波動幅度更小。總體好於2018年下半年，2019年6月標準普爾/多倫多證券交易所全球礦業指數同比增加8%（圖2）。

2．全球礦產品價格波動加劇，鐵礦石價格同比增長70%，基本金屬價格滑梯陡降，鈷價比上年下降63%

一是因為突發性市場供應減少導致部分礦產品價格上漲。例如，受巴西尾礦壩事故和韋羅妮卡熱帶氣旋等供應鏈中斷事件影響，淡水河谷、力拓、必和必拓相繼宣佈下調鐵礦石產量，導致鐵礦石供應量總體上同比下降5.3%，因而引發鐵礦石價格上漲明顯。2019年5月17日，鐵礦石價格突破100美元/噸關口，6月鐵礦石價格繼續飛漲至109美元/噸，創出近5年來新高，普氏62%品位鐵礦粉價格同比增長70%（圖3）。 

二是中美貿易摩擦升級和全球製造業PMI放緩，導致市場信心不足和預期悲觀，使得部分礦產品價格滑梯陡降。例如，2019年初基本金屬價格與2018年第四季度幾乎持平，2019年4月開始下降，5月降幅加劇，截至5月30日LME現貨銅連續7周下跌。LME鋁、鋅、鎳價格均呈現與銅價相似的走勢，但由於跌幅較窄，所以好於2018年第四季度（圖4）。

三是電動汽車所需的鈷價比去年下降63%。即使在過去五年中取得強勁增長的鈷和鋰價格，2018年也出現兩位數的下跌。2019年價格持續下跌，6月28日LME鈷期貨結算價為29000美元/噸，比年初下降40%，比去年同期下降63%。鎳鈷礦商謝瑞特公司CEO認為，鈷價下跌是鈷市場去庫存和增加供給所致（圖5）。

3．今年第一季度全球大型並購活動頻現，但世界範圍初級公司融資規模萎縮

2019年元月至3月，全球礦業領域並購活動依舊活躍，總交易額達128.9億美元，與上年同期的25.2億美元相比大幅增加，主要是大型並購使得礦業重新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美國紐蒙特礦業公司收購加拿大黃金公司股份，總交易價值100.1億美元。中國鉬業股份有限公司出資11.4億美元收購剛果民主共和國坦克帆古魯米礦24%股權。澳大利亞紐克雷斯特礦業公司通過合資協議收購加拿大雷德克裡斯，交易價值8.1億美元。但是從交易數量來看仍然低迷，交易額超過500萬美元的並購數量只有30筆（圖6）。並購交易礦種再次以黃金和銅為主要目標。全球礦業並購重組活動頻繁顯示出積極健康的基本面。

但是，世界範圍初級公司融資規模持續收縮。2019年元月至3月全球礦業累積融資金額32.5億美元，較上個季度減少6億美元，環比下降15%，延續2018年第四季度下滑態勢。主要是市值低於5億美元的公司（以勘探公司為主）融資金額較上個季度減少4億美元，環比下降33%。市值超過20億美元的公司融資金額較上個季度減少3.7億美元，環比下降16%。

4．電動汽車用礦需求增加，鎳錳鈷消費量增加，鋰礦供應國著力延伸價值鏈，鋰礦生產商積極整合採礦冶煉能力

阿達姆斯智庫統計報告表明，2019年5月，電動乘用車動力電池鎳消費量同比增長57%，碳酸鋰當量同比增長47%。需求不斷增長的同時，電動汽車電池安全問題不容忽視，例如上半年特拉斯電動汽車在中國引起火災。隨著製造商努力提高性能並使電池更接近極限，安全風險可能會增加。

澳大利亞、智利等鋰礦供應國，加大礦產開發力度，積極佈局冶煉加工產業，推進技術研發，使得價值鏈不斷延伸。2019年5月，天齊鋰業和美國Albemarle公司合資的澳大利亞Talison Lithium擴建項目獲得澳大利亞環境審批，2020年底投產後將擴大約200萬噸鋰產能，天齊鋰業和美國Albemarle公司分別在周邊建立氧化鋰加工廠。特斯拉、LG化工和三井公司已同意與智利SQM合作，上下游聯合提供有競爭力產品。韓國三星SDI公司在智利北部建立電池用化學加工廠。智利政府採取措施，要求鋰礦企業以最低市場價格將產量四分之一出售給下游公司，確保智利國內建立高價值鋰電池產業鏈。當前中國是鋰冶煉主要國家，智利和澳大利亞的產業鏈延伸，鋰礦生產商對採礦和冶煉能力的整合，將影響中國鋰加工全球份額。

5．全球持續推進清潔能源發展，歐美天然氣、風能、太陽能價格下降

2019年5月，穆迪公司發佈的2019年第一季度《全球綠色債券報告》顯示，本季度全球共發行472億美元綠色債券，其中28%用於綠色能源募集資金。2019年5月，世界銀行啟動了一項可持續礦業最佳實踐資助基金計畫，名為“氣候-智能採礦設施”，將支持開採和加工清潔能源技術所需的礦物和金屬，促進這些領域公共和私營部門密切合作。

2019年上半年，歐洲液化天然氣產量大幅上升，使得天然氣價格下降，荷蘭天然氣上半年基準價格已是十年來的最大跌幅。隨著液化天然氣價格不斷降低，使得煤炭需求大幅放緩，煤炭價格暴跌是歐洲逐步淘汰煤炭的一個標誌。據彭博研究顯示，可再生能源也在爭奪市場份額，風能和太陽能使得歐洲電價更便宜，清潔能源供應占更多市場份額而擠壓煤炭市場，亦加速歐洲淘汰煤炭。德國燃氣發電比燃煤發電成本更低，默克爾政府在2019年2月份宣佈退出煤電，5月批准了一項400億歐元援助計畫，補償德國東部和萊茵河的褐煤和硬煤中心轉型，將“煙囪式經濟”轉變為高科技中心。

美國再生能源發電量首次超過煤炭。EIA最新資料，2019年4月美國清潔能源（太陽能、風能、水利、生物質和地熱）發電量超過煤炭。一方面是太陽能和風能成本下降，另一方面是煤炭環境問題影響。自2008年達到煤炭消費峰值，當前美國煤炭消費量已下降39%，至40年來的最低水準。

礦業新情況新問題

1．貿易摩擦升級對中國礦業的影響

貿易摩擦對中國銅、鋁、鉛、鋅、鎳、鋰和鈷等礦產品進出口短期影響有限，更多影響有色金屬產業鏈下游環節如鉛蓄電池和鎳鎘蓄電池出口。但全球礦產品貿易流動性強，金融屬性高等特徵，使得更易受到貿易摩擦升級的影響，導致2019年5月全球礦產品價格劇烈波動。凱投宏觀研究報告指出，某些金屬價格更容易受到中美貿易摩擦的干擾。鑒於電子產品占美國從中國進口總量的30％左右，預計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電子行業廣泛使用的金屬價格的波動性將會加劇。

貿易摩擦間接影響中國和其他資源國的關係。2019年3月，澳大利亞工業、創新和科技部以及澳大利亞貿易和投資委員會共同發佈的《澳大利亞關鍵礦產戰略》中提到：“自特朗普總統于2017年12月發佈行政命令以來，澳大利亞政府一直在加強與美國政府的聯繫”。2019年5月，特朗普政府取消了加拿大、墨西哥鋼鐵和鋁關稅，並有意加快通過美國－墨西哥－加拿大自由貿易協定（USMCA），一旦USMCA得以實施，不僅可以有效鞏固北美區域貿易關係，而且導致加拿大與中國不能簽訂自由貿易協定，影響加拿大與中國的礦產品貿易。目前墨西哥已率先審議通過USMCA草案。

2．美國全面推動國內稀土供應鏈發展

美國採取了四項措施。一是2019年7月22日特朗普採用《美國國防生產法案（Defense Production Act）》授權總統可以優先採購釹、鐵和硼，以及用釤和鈷生產的永磁體的國內材料、設備和服務。特朗普命令國防部加快消費類電子產品、軍用器件和醫療設備所需稀土永磁的生產。《美國國防生產法案》曾經保護過美國鋼鐵生產能力，也被用來強制購買國內半導體製造設備，還用於資助鋰離子電池、輕武器彈藥和其他技術的研究和採購。二是推進稀土供應法案的審議。2019年5月，美國參議員森斯•曼欽、謝莉•卡皮托和麗莎•莫爾科斯基向國會提交了《稀土元素先進煤炭技術法案》。該法案旨在爭取聯邦財政撥款，用於支持開發先進分離技術，從煤炭和煤炭副產品中提取和回收稀土元素和礦物，進而改變美國100%依賴國外稀土進口的現狀。三是推進稀土的產學研結合。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最近啟動關鍵礦產研究中心，目標是成為關鍵礦物研究和開發技術支持的首選中心，特別是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與能源部研究人員合作使用先進分離技術從煤炭副產品中提取稀土元素技術的優勢。四是美國將建立稀土分離工廠和延伸產業鏈。2019年5月20日，澳大利亞稀土生產商表示，已與美國公司簽署諒解備忘錄，將在美國建立稀土分離工廠，由澳大利亞公司控股。

3．巴西潰壩事故使尾礦管理成為熱點話題

2019年1月25日，巴西米納吉拉斯州布魯馬迪紐市附近的費豪礦發生尾礦壩潰決事故，造成228人死亡，60多人失蹤。事件引發全球關注，使得尾礦管理成為熱點話題，一是全球礦產資源專家聯盟（GMPA）提出全球尾礦行動倡議。二是國際礦業和金屬業協會（ICMM）發佈全球礦山恢復最佳實踐，並將研究尾礦庫標準，年底推出國際尾礦設施標準。三是力拓和澳大利亞聯邦科學與工業研究組織（CSIRO）合作，開展礦業社區研究。四是淡水河谷加強預警和尾礦庫建設。五是基於物聯網和衛星技術的智慧監控解決方案。巴西米納吉拉斯州政府和高技術公司、國際海事衛星組織簽署諒解備忘錄，監測該區域所有尾礦設施，為該地區提供基於物聯網和衛星技術的智慧監控解決方案。

全球礦業發展展望

1．全球礦業市場的復蘇勢頭減弱

從2016年開始，全球礦業走出低迷區間，築底回暖態勢趨穩，已經可見明顯的“拐點”，全球礦業或將開啟新的景氣週期。由於特朗普挑起“貿易戰”，中美貿易摩擦升級，導致2019年第二季度全球礦業市場復蘇勢頭減弱。安永公司2019年上半年貿易調查顯示，93%的受訪者認為中美貿易摩擦升級和全球貿易緊張局勢影響其並購計畫。所以說，新一輪礦業景氣週期是否會受到全球宏觀經濟和“貿易戰”的影響而導致無疾而終的結局，尚待進一步觀察。

2．全球對於戰略新興產業所需礦產的競爭將愈演愈烈

當前，世界各國均已充分認識戰略新興產業所需礦產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的作用，尤其是對產業轉型升級、生態環境保護的作用，引領經濟結構和產業結構的轉型。美國、歐盟、澳大利亞均出臺了戰略新興產業所需的礦產（關鍵礦產）目錄以及相關扶持政策。2019年5月21日，標普全球發佈《新的大博弈：中國、美國與技術》研究報告，認為技術是中美爭端的核心所在。美國關注的焦點是技術，是戰略新興產業，而非雙邊貿易赤字；同時技術對中國亦十分重要，說明礦業技術轉型升級的重要性。2019年上半年，美國發佈《確保關鍵礦產安全可靠供應的聯邦戰略》，有61項建議，確定了落實部門和落實時間。全球對戰略新興產業所需礦產的競爭，存在愈演愈烈的趨勢。

3．全球礦業經濟新秩序新形象需要重新構建

當前，全球礦業經濟秩序受到保護主義、地緣政治、關稅大戰帶來的嚴重破壞，亟待建立礦業經濟新秩序。例如，中國和印度建立原油聯合購買同盟，抵禦亞洲溢價初見效果，表明建立區域性大宗礦產品交易中心有助於增強地區資源安全。與此同時，全球礦業界正在努力通過雕刻重塑，展示一個全新的礦業發展形象。也就是說，將一個傻大黑粗、勞動密集、高危生產、破壞環境的落後礦業形象，改造成為綠色發展、生態保護、智慧化、技術密集、可持續性、社會接受的先進礦業形象，從而鞏固礦產資源和礦業發展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的基礎地位和基石作用，為礦產資源的合理利用和有效保護創造良好的發展環境。

作者：餘韻 周平 楊宗喜 楊建鋒

作者單位：中國地質調查局發展研究中心 中國地質調查局

來源：中國礦業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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